地下密室,复苏的孩子们哭着想要回到已经不存在的吴村慈幼堂。这哭声让程自远心酸,也加重了李嗣英的烦闷。
她只好说:“好好,回去回去,哎,要回去,至少得走出这该死的密室呀,光在这哭闹有什么用?”
“我们不知道怎么走出去。”天遂抽噎道。
“那就得想办法,”李嗣英说,“我其实比你们还急,我不像你们,没有炼到不生不死的地步,我出不去,会饿死,会变成聻,那里石凳上还躺了个大活人,他出不去,饿死,如果怨魂聚集,就成了鬼,如果聚不成魂魄就什么都没了,只剩僵尸!”
说到“僵尸”,程自远这边一阵寒战,心头滚过前所未有的恐惧,身子一下僵冷了几许。
“好,我们不哭闹,你替我们想办法啊。”天遂乞求道。
瞬间沉寂。
李缓步踱来,瞥了程自远一眼,眉头紧锁,心事重重。
程自远说:“吃点东西吧,有点……饿……”
李把他的头扶到自己的腿上。程自远瞥了眼石桌上横七竖八的压缩饼干,问:“剩下的不多吧?”
“有,有好些。”李说。
程自远苦笑:“给我小半块,省着点,饿不死就行。”
李拿来半块压缩饼干喂他。一入口,饼香溢满唇舌,逗引得肚子咕噜翻腾,仿佛肚子里藏了无数张嘴巴,此刻正仰起来,大大张开,嗷嗷待哺。
程自远极力克制,咬了一小半,推给她:“你也吃点,我够了。”李嗣英坚持再喂,还端来水,要他喝下。
程自远说:“你我就不必客气,能熬一下是一下。”
李嗣英神色凄然:“都怪我,把你带到这样凶险的地方,现在生死难料。”
“也是因为我,一心想要回到七年前,上什么北大……”
“看来我很难帮你,耽误了你,唉,程君你可是天下状元啊,这一误如何了得!”李声音发颤,两眼潮红,低头,鼻孔窸窣。
尽管有心理准备,可听到“我很难帮你,耽误了你”,程自远还是陡感失落,第一次这个顽强执着的女鬼说出了灰心的话,让程自远重返过去改变命运的渴望蒙上了前所未有的暗影——真的完了么?抑或只是眼下身陷地底,让她难熬,才这样心情糟糕,看什么都绝望?
他不知道说什么好,吞吐半天,讷讷回应:“什么状元不状元,那都是虚名浮利!现在能让我活着出去,我宁可平平淡淡过一辈子。”
“我……也是……”她凝视程自远,咬牙说。
心里再次铿的一响,闷痛。果然这女鬼灰心了,她一灰心,那计划可就……唉,什么时候了,还想这些,过分吧?程自远心中流泪,表面苦笑。
扫看幽暗的密室,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:这个鬼地方会不会最后变成自己和李嗣英的墓穴?距离地面至少十二里,六千多米深的墓穴,天下无二的隐秘之所啊,可教那些担忧寝陵被盗的帝王们羡慕得流鼻血了。这一想,程自远竟然笑得流出了眼泪。
李嗣英见状,愈发歉疚,安慰他:“不管怎样,熬一天是一天吧,眼下你受伤,亟需恢复体力,要多吃点。”说着继续喂他压缩饼干。
大半块饼干下肚,程自远自觉精神好了不少。李放下他,在密室里转悠,不时东敲敲,西拍拍,嘟囔:“我就不信找不到出去的办法,总有门道吧?”